父亲

【我的父亲母亲】

父亲

■ 陈刚伟

父亲的腿疼了有一段时间，他知道我忙，没好意思让我带他去医院检查，只说是风湿，让我买了膏药贴。周末回家时看到他走路一拐一拐的，心里真不是滋味。我提出去医院给他检查，他却总是拒绝。没法子我只有找来平日和他关系好的建康叔，建康叔的劝说很灵验，检查结果一出来，他知道了病痛的原因所在：膝盖处的软骨磨损严重，需要打润滑剂进去。医生的建议他接纳了，打了一针后人立马轻松了许多。

作为农民的儿子，我心里清楚，70年来父亲在庄稼地里和家乡之外不断辛苦劳作，都是为了支撑我们这个5口之家。金黄的麦田里他挥动镰刀，打捆、装车、拉回；成熟的玉米地里他来回穿梭，掰玉米、挖秸秆；建筑工地上，砖、水泥、沙子、石灰被父亲一遍一遍过手，血泡布满了他满是老茧的手。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，在太阳的暴晒下显示出各种图案，这图案让我记忆深刻。父亲至今舍不得把土地放下，他爱土地，把土地当成了朋友。他认为做人不能忘本，是土地养活了我们，给了我们收入，给了我们做人的道理……

就像他腿疼却总是拒绝去医院一样，生活中父亲一般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。记得家里养的母猪生小猪，母亲那天有事去了二姨家，临走前告诉父亲晚上要看着母猪把小猪生完，还要看着母猪给小猪吃第一口奶。父亲没听母亲的建议，结果12个小猪就剩了3个。父亲这才懊悔不已，如果这12头小猪都活着，卖了是一笔不少的收入。

父亲喜交友。小时候家里经常会来不少说普通话的人，这些人都是父亲的朋友，他们来了总要住一段时间，少则一周多则一月。来了朋友父亲便要陪着他们，地里的活就靠母亲一个人去干，拔草，施肥，浇地。很多时候，母亲在田间地头忙完回到家，还要给父亲的朋友做饭，她心里难免不舒服。

一次一位叔叔跑到我家对父亲说：“陈哥，家里吃的接不上了，借我两袋麦子，收了庄稼就还你。”父亲二话没说，打开粮仓就给他取出两大袋麦子。对父亲来说这不算什么，家里地多打的粮食就多，看到金灿灿的麦子流出来，父亲内心是喜悦的。朋友借粮食的事，父亲很快就忘了，可是母亲记得，因为家里的收入基本上都是靠粮食换取。第二年秋天种玉米的时候，借麦子的叔叔又来到我家，以同样的理由借走了一袋父亲刚买的化肥。

对于朋友，父亲从不怀疑。和一朋友合伙做生意时他被骗了1万多元，在1980年，这是数额不少的一笔钱。这笔钱让他背负起长期的外债，生活艰难。但债务没有压垮父亲，反而让他更加努力，流更多的汗水去赚钱。

父亲爱家人。二叔得了不好的病，是父亲陪着他跑前跑后托人找关系，住进西安的一家医院。二叔在病房的日子，他让二婶回家照顾几个年幼的孩子，他一个人在医院陪着。二叔出院回到家父亲也回来了，他进门的一瞬间我们都哭了。他原本消瘦的脸庞更加消瘦，双眼深陷、神情疲惫，我们知道他受了不少煎熬。他担心弟弟的生命，担心如果弟弟走了，他那年幼的孩子们就没了父亲。是父亲的坚守与执著，挽救了二叔的生命，挽救了他的家庭。

父亲爱得严厉。年幼时家里缺钱，我没见过大钱，对钱是渴望的。当我把家里仅有的10元钱拿出去买东西时，小卖部的老板都吃惊了，这钱是父亲给庄稼买肥料用的。就在父亲苦苦寻找时，母亲早晨给我穿衣服发现了没有花完的钱。母亲问钱的来由，我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嘴里支支吾吾答不上来，一下子被母亲识破。父亲知道真相后把我吊在家门前的桐树上，脱光衣服狠狠地揍了一顿。我知道自己错了。在我有了孩子后，更深刻体会到父亲这份严格的爱。

父亲有胆量。村里有一户人家仗着人多势众，经常在村里欺负弱小。一次爷爷看到他们欺负邻居就帮了腔，结果爷爷被他们打了。父亲知道后很气愤，直接去找那家人理论。人家听都不听还向父亲动手，他就一个人把这家的四个男人狠狠教训了一顿，为爷爷出了一口气，为全村百姓出了一口气。

父亲有大爱。自从他当上村支书，做事情总是想着穷苦人，但凡上级有什么好政策，他都给了实实在在需要帮助的人。父亲心里清楚，大家的事他是把一碗水端平了，对得起自己的良心，至于别人怎么说他并不在乎。拿曹阿姨的事来说，她从邻县改嫁到我们村，生活不到一年因夫妻之间性格差异离了婚，离婚后她得了脑梗留下后遗症。一个快60岁的女人，没了生活来源，也没了住处。在全村困难群众推荐会上，父亲说：“她的户口在我们村上，就是我们村的村民。她现在无依无靠，又没有劳动能力，不让她享受低保，政策不许，我良心也不安。还有，她现在没地方住，我们应该让她住进村上的幸福院。”父亲的话一出，原本表示反对的村民和干部都无话可说，最终表示赞同。

父亲永远是父亲。他并不完美，却是我心中最敬爱的人，是顶天立地的男人。作为秦人，他的血液里始终流淌着坚强、勇敢、真诚和善良。

（作者单位：陕西省乾县财政局）

本报拥有此文版权，若需转载或复制，请注明来源于中国政府采购报，标注作者，并保持文章的完整性。否则，将追究法律责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