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阅读史

【书香】

我的阅读史

■ 付兴奎

和许多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人一样，我的青少年时代是在蒙昧和饥饿中度过的。那时候，我们家四代十一口人，除了担心吃不饱肚子之外，很少想别的事情。

没读过一本书的我终于上学了。史上最简单的小学课本，是我生命中最早的书。

同桌的哥哥姐姐们在外地工作，他家偏窑里的那些小人书，是我最早的课外书。为了看书，我帮人家拾过猪草，晒过粮食，做过作业，抄过试卷。

最早让我爱上文学的是金敬迈的长篇纪实小说《欧阳海之歌》，里面的故事情节特别是欧阳海小时候卖炭的情景非常让人感动。我读的第二本书是曲波的《林海雪原》，那本书经过哥哥姐姐的反复争抢，等到我能看懂的时候，开头和结尾基本上已经脱掉了。但在我看来，这本残缺的书远比戏台上演的《智取威虎山》好得多。伴随着年龄的增长，书中不认识的字越来越少，读书的渠道也越来越多。因为好奇，那时候读书注重的主要是书中的情节，不管是战争题材，还是阶级斗争，只要看上去热闹，就一定要看个水落石出。

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是我读到的第一本外国作家的书，读的过程有些磕磕绊绊，感觉上也有些陌生，保尔·柯察金钢铁一样的意志以及冬妮娅天使般的微笑，在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了很长时间，读完后，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。

上初中那一年，全国掀起批林批孔批《水浒》运动，我有幸看到了被称为毒草的《水浒传》。看完《水浒传》，我又迷上了章回小说，发现一本读一本。学校后院、操场，生产队的大园子，地坑院后面的麦草垛、树荫下，家里的井窑、磨窑、柴草窑，全都成了我的读书室。

高考让我们迎来了知识的春天和文艺的复兴，一大批禁书被放开，暴露文学、伤痕文学、寻根文学创作令人眼花缭乱。紧张的学习之余，我也开始学背唐诗，抄写名篇佳作。

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，考不上大学，什么都是白搭。但面前那么多的好书不看，有点可惜了。一边是诱人的大学梦想，一边是令人感动的文学作品，处在两难境地的我有些不知所措。我抱着侥幸的心理，一边努力学习，一边偷偷地看书。我几乎看完了所有的当代长篇小说。这时候，我对小说的感受开始上升到对人物命运、社会背景以及是非善恶的思考上。

在大学，自己上的是师范院校的中文系，学的是汉语言专业。不想当老师的我，又开始做起了作家梦。那些充满现代意识的诗歌，让我又一次对文学产生了迷恋。我今天学习这个，明天模仿那个，一边读，一边写，自己办文学社，自己印刷发表。那个劲头，比考大学不知要高出多少倍。有人说，想当诗人，光看中国的不成，于是，拜伦、雪莱、莎士比亚等等，在我看来，读透了这些人的诗，自己差不多已经是一个诗人了。

还没有写出几首像样的诗，我们就毕业了，和大多数同学一样，我被分配到原籍宁县子午岭下的乡镇做了一名语文老师。

一个来自乡下的孩子，被生活打回原形，除了诅咒社会的不公平之外，就剩下少得可怜的作家理想了。我一边学着适应自己的教学工作，一边继续坚持阅读和写作。遗憾的是，为了摆脱生活的困境，我却错过了人生最美好的读书机会。频繁的工作调动，结婚生子，买房置办家业，等到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的时候，自己差不多已到不惑之年。

那段时间，自己拼命地代课，编复习资料，帮人写报告文学，尽管收益寥寥，但还是维持了一个读书人的基本脸面。

经历了父母亲去世的痛苦、妻子下岗的纠结和开小卖部的无奈之后，自己终于度过了人生的艰难期。在新买的房子里，我终于拥有了一间自己的书房，没有了生活上的窘迫，不用为买书的费用发愁，我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读书了。
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阅读的题材开始宽泛起来，但重点还是小说。近两年，因为散文创作的需要，我的阅读又开始趋向散文。当然，我也兼读一些国学、时政、养生和历史方面的书籍，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的阅读不至于单调，另一方面，是为自己的写作积累素材。

平心而论，自己读的书虽然不是很多，但受到的益处却一点也不少。阅读烛照了我的曾经灰暗的生活，如果没有阅读，我的童年就可能园囿在黑漆漆的窑洞里，我的青少年就可能荒废在繁重的劳动中，迷失在全民下海的经商浪潮下。我的青春因为阅读而多姿多彩，我的生活因为阅读而充满了自信。不管是在偏远的乡村中学，还是在城市里的行政部门，我所以能够自信地工作和生活，与阅读带来的那些好处是分不开的。

读书是一个充满艰辛的个体劳动，但它与劳动过程中的付出又不大相同。它需要的是热爱、沉静和坚持，如果你做到了这一点，你就能享受到读书的乐趣，你就能获取读书的智慧。

（作者系甘肃省作协会员，就职于甘肃省庆阳市财政局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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