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“农事”
【文化随笔】
谈“农事”
■ 齐玄江
诗人与农人其实是很隔膜的。农人在田地里忙,诗人站在远远的地方看,看着看着就看出“田家乐”来,于是就做起诗来了。
比如,明代诗人高启诗《看刈禾》就说:“父子俱在田,札札镰有声。黄云渐收尽,旷望空郊平。日入负担归,讴歌道中行。鸟雀亦群喜,下啄飞且鸣。今有幸稍丰,私廪各已盈。”他哪里知道农人的辛苦与心声。我是干过农活的,干了一天的活本就累得半死,还要挑一百来斤的谷子赶回家,虽说只有二三里的脚程,其绝望心情却颇似走在“上穷碧落下黄泉”的路上,不知这副重担何时能挑到家中,哪有心思唱歌呢?宋辛弃疾诗句“稻花香里说丰年,听取蛙声一片”,也是说的漂亮话而已。对农人而言,稻子抽穗扬花,很是要防病虫害的,是不是丰年还早呢。宋应星在《天工开物》之《乃粒·稻灾》中列举种稻防灾有八种之多。只有颗粒归仓了,农人的那颗心才能放下。
当然,有人会说,我对诗人的指责是吹毛求疵,因为诗是要营造意境,来源于现实又要高于现实,它不是照搬现实,而是诗化的现实。这诚然也是对的。我们是个诗的国度,众多优美的诗篇丰富了民族独特文化,是我们可引以骄傲自豪的。但不可否认,整个社会热衷于做诗而使我们疏于对事物的精确描述,而对事物精确的描述需要实地调研、记录,也是逻辑推演的前提。科技进步离不开实证与逻辑推演。
宋应星的《天工开物》是少有的一部比较准确地描述我国古代科学技术的全书,其地位在中国及世界科技史上都是很高的。但像宋应星这样的人物在我国历史上寥若晨星,与众多诗人相比简直不成比例,这与我国几千年的发展历史也极不相称。
插秧是农事中最累的活计之一。宋应星说,“耘(拔除稗草)者苦在腰、手,辨在两眸。”我13岁到生产队干农活,最怕干的农活就是插秧。
插秧除了要快还讲究插种的秧苗有行有路,横竖都要成一条直线。收割时大人5行、小孩3行,大家一齐往前割,互不干涉。因此,插秧之前,整好的田地放水露出表皮,然后用拖行器横竖在表皮上画出方格。熟练的农人拖行时快步如飞,一块田地很快就画出整齐的方格,比一些地方用拉线瞄直要快要好得多。画好的田块,男人们担来大妈大嫂拔好、洗净、捆成把的秧苗,一把把抛掷田中,其中的学问是密度要均匀得当。姑娘小子们排在田头,捡起秧把依方格插入秧苗,姑娘们插5行,小子们只3行,就这样也赶不上她们,还常常被“挂对联”,就是两边的人插秧跑到前头去了,你远远落在后面,遥看就像挂了一副对联。一天下来,腰都快断了,但大人们总还讥笑说:“小小的年纪,哪里有腰!”
在宋代有一种农具叫秧马。苏轼为此写了首《秧马歌》,他在引言中说:“予昔游武昌,见农夫皆骑秧马。以榆枣为腹,欲其滑;以楸桐为背,欲其轻。腹如小舟,昂其首尾;背如复瓦,以便两髀。雀跃于泥中,系束藁其首以缚秧,日行千畦。较之伛偻而作者,劳佚相绝矣!”只可惜这秧马到底没有流传下来。
宋应星是明代江西南昌府奉新县北乡人,可算是我的同乡,他的《天工开物》关于稻工、水利记录很全,而关于秧马无一字记录,说明秧马在明代就已失传了。
种田离不开水。古时靠天吃饭,风调雨顺时少,水涝干旱时多。一地守令,不但要会断狱、收税,管理地方,还要会求雨。唐宋八大家中,除了王安石,都写过祈雨文。
韩愈在袁州(今江西宜春)任刺史时写过《祈雨告仰山文》,其中他向仰山之神祷告说:“若守土有罪,宜被疾殃于其身。百姓可哀,宜蒙恩闵。”似颇有几分儒士不惜身的风采。
苏东坡求雨更像写诗了。他任大理评事、签书凤翔府判官时,到秦岭上太白峰道士庙向山神求雨,可是几经周折,最后只得陪同太守到真兴寺去祷告。路上,看见一团乌云在地面低低飘过,他便向乌云祷告,后来果降大雨。苏轼为此还写了名篇《喜雨亭记》。
王安石讲过“天变不足畏,祖宗不足法,人言不足恤”,自然不会去求雨。但他走的是另一途,推行《农田水利法》,还奖励人民在各地兴修水利工程,开垦荒废田地。只可惜王安石变法失败,《农田水利法》也有头无尾。此后,农人还是靠天吃饭,官人还是膜拜求雨。
宋应星《天工开物》之《乃粒·水利》记载了几种种地汲水的水车,看了后颇亲切,因为其中两架水车是我务农时见过用过的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全国兴修水利,修了八万多座水库,我们村那一带也修了三座,种地缺水问题基本解决了。用水车浇地都是水库照顾不到的高坡地和梯田。后来有了抽水机,这水车也就不用了。
我参加农事活动当是从小时拾稻穗开始。双抢时节,学校会组织我们这些小学生到一些生产队的地里拾稻穗。中午或晚上收工时,我们把拾得的稻穗都交给生产队,然后被分配到队里各家各户去吃饭。说实话,我们吃的似乎比拾得的稻穗还要多,不过在当时“颗粒归仓”的口号召唤下,从没有人去算这笔账。放学后如果还早,也会到本村的地里去拾稻穗,拾得的稻穗不再交给生产队,而是拿回家喂鸡喂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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