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军渡

【散文】

将军渡

■ 张采薇

刘邓的朱笔轻轻一点，地处黄河下游的孙口，就注定躲不过历史的追忆了。这个平素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渡口，一夜间变成了闻名鲁西的“将军渡”。

1947年6到7月间，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选定在孙口强渡黄河。时值雨季，黄河急流翻滚，拍岸的巨浪甩响一阵阵惊雷，溅起黄泛区泥泞的黏土。十万大军横陈黄河之滨，铺天盖地；数十只破旧的渔船颠簸风口浪尖，危若泥丸。巨大的落差成为将军指缝间燃烧的灼痛。

谁用报晓的高唱打破了黄河滩区淤积千年的沉寂？什么是连接这支大军与穷苦百姓的血脐？载舟是水，覆舟是水。这些破衣烂衫的人，这些满脸菜色的人，为什么要蚂蚁一样攒动着，在炮火中靠近一支小米加步枪的军队？

沿黄10华里以内的百姓，主动砍光了自己家的大树；连夜赶造的木船，渡过了智勇双全的将军。大军的意志如铁，百姓的渴望如炬。一支正义之师的征程，与船工们裸露的青筋，共同勾画了共和国一段清晰的脉络。

“为确保大军安全渡河，黄河指挥部和县委、县政府提前组织动员2300多名支前船工……6月30日夜，刘邓首长下达渡河命令，严阵以待的船工（水手）们跳向战船……孙口水手最快者仅5分钟即可到达对岸，有的船一夜摆渡15趟、18趟，最多达20趟。”

暗淡了刀光剑影，隐没了枪炮轰鸣。徜徉在逶迤高耸的临黄堤上寻古，将军已然远去，支前的百姓安在？谁又是当年勇敢的船工？

回答我的，是堤面上绿树掩映的拙朴碑刻，是吹过宽阔河面的风，是漫过嘹亮号角的时光变迁，是记忆中展开的这一页墨迹浓重的方志。

不见了当年的急流险滩。炮火中的将军渡河处，如今已建起一座长长的浮桥。各种车辆繁忙穿梭，沟通着黄河南北的经济往来。欢乐的汽笛，吹奏的是社会的安宁与和谐。小小的孙口村，也已经依托将军渡发展成黄河沿岸一个繁华的经济大镇。渔歌里没有了旧日的酸楚，握惯了木桨、镰刀和锄头的手，如今已谙熟现代化工业的节奏。穿行在镇区的街巷，晃眼的是时尚的新鲜和陌生，问候的乡音却依旧热情如火。

随意找一处临街的小吃摊，拉一只小马扎坐下，好客的孙口人就会为你端出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，奉上名闻两省的烧鸡，碰巧有唱梆子戏的艺人，还会免费为你送上一个将军渡河的小段。刘邓大军战马嘶鸣的往事，早已经变成了说书人声声不绝的弦音。

当年的渡口旁，一座气势雄伟的黄河铁路大桥拔地而起。京九大动脉紧贴将军渡横贯而过，可曾是将军当年为孙口设下的伏笔？

黄河不语。

呼啸而过的火车，留下一串长长的余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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